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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名嘴花腔的厭惡口吻在耳邊迴盪,充斥利益口吻的財經雜誌,填滿該是為了溫馨而存在的客廳。很難想像,曾經和現在的我如此相近的一個人,會有這般大的轉變,從自由時報變為經濟日報,從新新聞換成商業週刊....就在短短這幾年,我和我父親互相交錯,現在,我們的距離似乎有說不上的遙遠。

  直到那天他帶回本新書,一本有關1949的書。

  我說不上那夜的感覺,我只覺得從他那熟悉又專注的眼神裡,感受了什麼,體會了什麼隱忍不言的過去與歷史。

  於是數夜來,一有空閒我就不停地思索,但始終沒有任何定論,應該說,是一點進展也沒有。



  然而,就在他飛回湛江,我也漸漸淡忘的那刻,這兩片美其名是復刻的VCD,又突然將我從日漸遠走的迷離中,狠狠地拉回來。
  這其實是戰後台灣課堂內容的一部分,只是那天我請假了,於是只好跟學妹借回來看。

  超級大國民,咦,我記得課綱裡頭不是寫... 天馬茶房?




  就在我終於搞清這問題的嚴重性時,學妹早已不知去向,而且,我根本不認識他,於是我這所謂的心得只能從這片出產了,如果有必要,我可能還得在寫個天馬茶房的,儘管自己是還蠻熱衷這種事的。
  拖了好多天,應該說是拖了很多天,才挑了個靜謐的大半夜來看,畢竟有關戰後台灣歷史的電影基本上不可能太勵志,太陽光,所以我想,也許像這樣一個無語的夜裡,反而還能襯出更多的寓意吧。
  沒想到我的慵懶與傲慢真的讓他告訴了我更多,只是,他切實地透露予我,而我只能很拙劣的陳述。
  數十年前那個風聲鶴唳的年代,有著我們這群解嚴後出生的懵懂毛頭,一直都很難想像的殘酷,我們就像許毅生的孫子小民一樣,面對外公的沈重,默然又無法理解。又或者像那經商的女婿,對前人過去的班班血跡充斥著輕藐與不屑,只輕描淡寫的以為用錢就能解決政治。只因為我們活在這前所未有的時代,而他對我們而言又來的太過天經地義,以至於我們似乎不願理解,也認為這些理解似乎是毫無意義。




  許毅生,一個因為參與"政治"讀書會而被關上十六年的老人,和他一同參與的與會者,皆有輕重不一的判刑,一個端茶的小妹,被判三年,也許只是說個話,也判個五六年。嚴重些的,還記得本片封面的那個手勢嗎?比這手勢的,就是那位令許毅生自責一生的陳先生,在前往刑場前所比的手勢,也就是二條一,懲治叛亂條例中的唯一死刑。
  之所以會讓許毅生如此引咎自責,是因為這位陳先生原本脫逃了,只是因為許毅生無法忍受獄中拷問,才供了他出來。重要的是陳先生還擔下所有責任,等於是用他的生命,換取他人的減刑。
  於是這環節牽動了這片的脈絡動向,一場贖罪與慘痛回憶交織的灰暗旅程,決定找到陳先生之墓的許毅生,離開了養老院,一一探訪那些過去一同被判刑的讀書會友人。
  許毅生想了解,想贖罪,但除了他以外,其他人都寧願選擇遺忘,寧願吹頌,寧願聆聽,寧願又更多聲音來淹沒自己存在但無法明說的悲痛。
  這般背景的人多不多,我不知道,只是不知為何,這些和那些在金門的爺爺奶奶,面對我的質疑,所表現出的神情,是如此的相似雷同,一種明明熟悉卻寧願逃避的輕描淡寫。
  也許他們也想和許毅生一樣,想知道那些曾經存在的人們,現在身在何處,過的好不好,黃土夠不夠暖活,有沒有人適時祭拜,但伴隨而來的那些無力感,除了蹣跚老邁的腳步牽絆外,他們的心,也近乎死去,曾經懷抱理想與和樂生活的人們在一夕之間被剝奪殆盡,其中削了多少層心皮,可想而之。





  被判刑的當事人如此,周遭的親人處境也未必好過。我很難想像,眼睜睜瞧著手上還捧著書的爸爸,從家中被荷彈還架上刺刀的持槍員警押走。判刑輕些的,也許就是在綠島關個幾年,像許毅生這樣,儘管被關十六年很難說服別人這叫做所謂的判輕,但還有更多人,押走就再也消失無蹤,連屍骨再也找不著,也許就像陳先生這般,就在郊外無助地被槍決,徒留毫無發聲權利的無數家庭,在往後的漫漫人生中,無助地面對掙扎又毫無定論的回憶。
  他們多數也寧願選擇忘卻,因為那是一個說錯話就會天人永隔的時代。

  我突然想起我爸曾說過,他在金門的一位同學,不知在牆上寫些什麼,翌晨,人就不見了,沒來上課,全家人,哭得要死,但又能如何?
  儘管這一切和那本1949所陳述的沒有太多關聯,但那裡頭所蘊含的許多聲音,其實是相似的,都是一段深刻卻不願提起的傷痛。我們的上一代,或是上上代,有多少不為我們所知的過去?我不知道,不知他是等我追問,或是根本不願意說。
  也許,真正失職的是我們,我們對自己父母輩的過去不但陌生,又容易帶著理所當然的態度來看待,但事實上,我們是連這片土地曾經擁有過的一切,都不記得了。

  對於那片十分陌生的土地,我們背熟了他們歷代的所有兵制,但對於這片熟悉又親切的家鄉,這五十年來究竟發生什麼事,我們卻懵懵懂懂,甚至更多人是帶著所謂格局不夠大的輕藐態度來看待,除了可悲,還有什麼好提。
  瞧著我爸專注在那本擁有藍紅交接封面的1949上,那種神情,是不是和我在看這部片時,有著令人詫異的相似。他是不是想起了些什麼,而我,是不是感受到他們曾經經歷過的什麼。

  我不知道,但不知為何,我現在很想找那些長輩聊聊天,也許是我爸,我媽,或是那位對日本存在著難以言喻情感的外婆,聊聊從前,聊聊那些曾經不能說的過去。

  也許他們都曾有過這隱忍不言的痛,只是,不願再提起罷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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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Neytirin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